各位親愛的兄弟姊妹,

在過去幾個星期的教理講授中,我們默想了聖保祿的「皈依」,這「皈依」是保祿親自與被釘死在十字架上,之後復活的耶穌相遇帶來的結果。我們也曾就這位外邦人的宗徒與在世生活時的耶穌的關係,提出了好些問題。今日我想講的,是聖保祿有關「復活的基督在救贖奧跡中所佔的中心地位」,亦即是保祿的基督論留給我們的教導。事實上,被置於一切現世及來世可稱呼的名號之上,的復活的耶穌基督,是保祿每一個思想的中心。對我們這位宗徒來說,基督是衡量評估所有事件和事物的標準,是他為了宣講福音所付出的每一次努力的目標,是支援他在這世上走的每一步的大愛。而聖保祿所指的是一位活生生的,具體的基督:這位基督 —— 正如保祿所說 ——「祂愛了我,且為我捨棄了自己」(迦2:20) 。這位愛我,我可以和祂交談,細聽我的傾訴並答覆我的基督,祂實在是幫助我們理解這個世界,和發現我們在歷史中何去何從的根源。

我們可以想像,對於復活前的耶穌的論述,保祿在他的教理講授中所說的,一定多過他記在那些為了對一些特別情況作出指示,所寫成的書信內。看過保祿作品的人都很清楚,保祿關心的,不是要巨細無遺地向人敘述耶穌生活中的個別事件。由於保祿的牧民和神學目的,是完全指向建樹那些初生的團體,以致他自然地將全部注意力,都集中在對耶穌基督,即對那位現在仍然生活着,現在仍然在祂的信友中間臨現的主的宣講。這一點也正是保祿的基督論最重要的特性,在宣講,這個堅定和清晰的關注,的影響下,保祿的基督論將隱藏於奧跡中的深刻意義逐步揭示。宣講生活着的耶穌,宣講祂的教導,那是理所當然的。可是更重要的,是宣講祂的死亡和復活,這個最重要的事實,因為這事實正是耶穌在世的生活的頂峰,和後來的整個基督宗教的發展,及教會整個現實的根源。對保祿來說,復活並不是一件與死亡無關,自己獨立於外的事件:復活的那位,永遠都是之前,曾經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同一位。就算在復活後,耶穌仍然帶着祂的傷痕:苦難仍然留在祂身上,我們甚至可以和柏斯高 (Pascal) 一起說,就算祂巳復活了,並與我們生活在一起,同時為我們而生活着,一直到世界的終結,祂都會受苦。事實上,那次在大馬士革路上的相遇中,保祿已領悟到復活了的那位,與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基督是同一位:在那一刻,祂清楚地自我顯示出,復活了的那位即是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那位;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那位,亦即是復活了的那位。事實上,祂對保祿說:「你為什麼迫害我?」(宗9:4)。當時保祿正在迫害教會內的基督,於是保祿豁然明白,十字架固然是天主的咒罵 (申21:23),可是為我們,十字架卻是帶來救恩的祭獻。

於是保祿着迷地默想着這位被釘死在十字架上,之後復活的基督身上帶着的秘密,及基督如何藉着在祂的人性內所受的苦難 (現世的幅度:dimensione terrena),再上昇到永恆的存在中,在那裏祂與父完全成為一體 (先存於現世的幅度:dimensione pretemporale):「但時期一滿 —— 保祿寫道 —— 天主就派遣了自己的兒子來,生於女人,生於法律之下,為把在法律之下的人贖出來,使我們獲得義子的地位」(迦4:4-5)。

這兩個幅度,即「在萬世以前就已經永遠存在」並和父在一起,及主的「降生成人」,其實早已在舊約中藉着「智慧」的形象宣佈了。在舊約的智慧經書內,我們發現有些章節正是讚揚那位在創世之前就已經存在的「智慧」的職分,譬如《聖詠第90 篇》的這一段:「群山未形成前,大地寰球尚未出生,從永遠直到永遠,祢就已經是天主」(第2節);或一些談及「造物主智慧」的經文:「上主自始即拿我作祂行動的起始,作祂作為的開端:大地還沒有形成以前,遠在太古,從無始我已被立」(箴8:22-23)。還有對「智慧」,即對《智慧篇》的內容的頌揚,也饒有深意:「智慧施展威力,從地極直達地極,從容治理萬物」(智8:1)。

這些述說那位在萬世以前就已經永遠存在的「智慧」,的同一智慧經書,也有關於這「智慧」的下降、屈巳、在人間築起一座帳幕、寄居於人間的記載。由此我們已可以注意到,這些述說其實含有若望福音論述主的肉身的帳幕,即祂的降生成人,並居於人間這思想的迴響。在舊約曾建造了一座帳幕:即聖殿,也就是根據「法律」所定的祭禮;然而從新約的觀點來看,我們明白到其實舊約這座帳幕,只是基督的肉身,這座更真實和更有意義的帳幕的預象。我們也同時已在舊約的經書中見到,「智慧」這種屈巳,祂的下降人間,本身已含有祂會被人拒絕的可能性。而這個以智慧作為出發點的立論,正是聖保祿在他的基督論中,要再發揮的思想:這思想就是保祿在耶穌身上,認出祂原來就是那位從無始之始就已經存在的「永恆的智慧」,原來就是那位下降人間,並築起一座帳幕居於我們中間的「智慧」。於是保祿可以把基督描述為「天主的德能和天主的智慧」,他可以說:「由於天主,基督成了我們的智慧、正義、聖化者和救贖者」(格前1:24.30)。保祿亦同時清楚地指出,這位與「智慧」同等的基督,尤其有可能被今世有權勢者拒絕(參看格前2:6-9),以致結果在天主的計劃中,會製造出一個似非而是的局面,十字架,將完全改寫整個人類的救贖方式。

關於智慧這個循環行動,即是祂的屈己下降人間,之後雖然被人拒絕,卻仍然被舉揚到祂先前的光榮中,尚可以在《致斐理伯人書》那首着名的聖歌中(參看2:6-11),看到有進一步的發展。這首聖歌是整部新約經書內,其中最主要的一篇文字。而大部份的釋經學家都同意,這段經文其實引用了一篇在《致斐理伯人書》寫成之前,便已經存在的作品。這一點非常重要,因為這表示在聖保祿之前,那個猶太基督徒團體,早已相信耶穌具有天主性。易言之,對耶穌的天主性的信德,並不是希臘人的發明,並不是於耶穌度過祂在世上的生活後才出現,並不是因為忘記了耶穌的人性,希望將祂神化而產生的發明。事實上,我們可以看到,第一個猶太基督徒團體早已相信耶穌的天主性。或我們更應該說,那些宗徒自己,從他們的師傅的生活中一些重要時刻所發生的事,他們終於明白,祂真是天主子,一如聖伯多祿於斐理伯的凱撒勒雅所宣稱的「你是默西亞,永生天主之子」(瑪16:16)。現在讓我們看看《致斐理伯人書》這首聖歌。從這首聖歌的結構,我們可以根據其中所論述的,基督所完成的主要行動,把這首歌分成三段。第一段指出基督的先存性:「祂雖具有天主的形體,並沒有以自己與天主同等,為應該把持不捨的」(第6 節) ;接着第二段講述天主子自願屈己降生成人:「卻使自己空虛,取了奴僕的形體,與人相似,形狀也一見如人」(第7 節),甚至貶抑自己,「聽命至死,且死在十字架上」(第8 節)。聖歌的第三段宣布父對子這種謙抑自下的回應:「為此天主極其
舉揚祂,賜給了祂一個名字,超越其他所有的名字」(第9 節)。此處最讓人觸目的,是耶穌的徹底屈己,和祂之後於天主的榮耀中所受到的光榮,這兩者之間的巨大對比。可以見到這第二段經文,與亞當妄想成為天主的奢望剛好成對比,與巴貝耳塔那些建造者的行為亦剛好成對比。他們為了要將自己變成神,而妄想單憑一己之力,建造一座直通天上的高塔。可惜這種驕傲自大,最終導致他們的自我毀滅:人不能以這種方式去到天上,去到真正幸福,天主那兒。天主子的行為卻正好相反:祂一點都不驕傲自大,而是謙抑自下,這正是對愛的貫徹,而愛是來自天主。也就是說,基督這種與人類的驕傲自大成對比,的徹底屈巳,其實是天主的愛的表達,亦正是這愛,之後將基督舉揚至天上,並吸引我們歸向祂。

除了《致斐理伯人書》外,在保祿的作品中,尚有其他篇章談及天主子的先存性和祂下降人間,這兩個不能分割的主題。例如《致弟茂德前書》藉着再肯定「智慧」與基督同等,帶出基督的降生給整個宇宙和人類帶來的結果:「祂出現於肉身,受證於聖神,發顯於天使,被傳於萬民,見信於普世,被接於光榮」(弟前3:16)。這樣在舊約惟一的天主這個背景的啟迪下,這些說明可以使人更清晰地定界基督惟一「中保」的身份(參看弟前2:5 及相關的依43:10-11; 44:6)。只有基督,才是那座真正可以把我們帶到天上,把我們帶進天主的共融中的塔。

最後要說的,是聖保祿的基督論在《致哥羅森人書》和《致厄弗所人書》中最後發揮的思想。在《致哥羅森人書》中,基督被形容為「一切受造物的首生者」(1:15-20)。「首生者」這詞表示是眾多子女中的第一個,是眾多兄弟姊妹中的第一個,基督下降人間,正是要吸引我們歸向祂,並使我們成為祂的兄弟姊妹。至於《致厄弗所人書》,在保祿說天主願意一切在基督內得到圓滿這段文字中(參看1:23),我們讀到一篇優美的,有關天主的救世計劃的描述。基督是一切的圓滿,祂把一切重新聚集起來,並把我們帶到天主那裏。如此一來,我們也被帶入一個下降和上昇的行動中,基督呼籲我們參與祂的謙遜,亦即是參與祂對近人的愛,以便我們也能夠有份於祂的光榮,和祂一起並在祂內成為天主的子女。讓我們一起祈禱,求主幫助我們,使我們學習祂的謙遜,學習祂的愛,因而也能夠進入祂的神聖中。

2008年10月22日